2019年,光伏的平价时代已经到来。经过一年的行业整合,中国光伏市场不但进入一个微利时代,行业的“主角”也在发生变化——一面是新增装机下滑势头迅猛,另一面是制造端独领风骚;一面是民营光伏企业大幅抛售电站资产,另一面是国有传统发电企业强势入场。
长期的补贴拖欠,使得经营光伏电站的企业现金流受到严重影响。于是,光伏企业纷纷摆脱重资产电站“包袱”,调头转向制造端。
近两年来,随着火电生存空间进一步被挤压,关停、转售、破产不时发生,传统发电集团转型迫切。提高清洁能源资产占比,扭亏为盈是他们为适应新形势、新变化的出路之一。就在这一过程中,光伏电站的吸引了以国有企业为主的新入局者。
“531”新政之后光伏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文挑选出五大关键词,希望能借此看清行业一年的得失。
制造端、海外市场“两开花”
2019年,海外市场是中国光伏制造保持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海关数据显示,2019年1—10月光伏(硅片、电池片、组件)出口总额为177.4亿美元,同比增长3.2%,已经超过2018年全年出口额,其中组件占光伏产品的出口比例超9成。光伏协会预计,2019年的光伏出口量将达65gw,甚至超过“双反”之前的水平。
在制造端,产能同样可观。中国光伏协会秘书长王勃华指出,今年前10个月,中国多晶硅、硅片、电池片产量已经超过去年全年产量,组件产量也和去年全年产量相当。”
光伏行业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1—10月,多晶硅产量达到27.6万吨,同比增长34.6%。同时,多晶硅产业集中度不断提高,前10家万吨级企业的多晶硅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97.2%。在硅片端,1—10月硅片产量达113.7吉瓦,同比增长46.1%。在电池片端,其总产量达到93.3gw,同比增长54.2%。在组件端,前10个月产量达到83.9吉瓦,同比增长31.7%。
在此背景下,组件端骨干企业的品牌、技术、营销等优势明显,而中小企业有沦为其代工厂,或停产重组的趋势。硅片、电池片领域也继续巩固、龙头企业依旧保有其市场份额。截至11月底,已有多家多晶硅企业停产,但多晶硅龙头企业则大规模扩产,产业集中度进一步提高。
弃光好转
全国光伏消纳利用情况持续好转。前三季度光伏新增并网1599万千瓦,分布式光伏新增容量超过一半。全国新能源消纳监测预警中心的数据显示,1—9月,全国弃光电量32.5亿千瓦时,同比减少7.5亿千瓦时,光伏发电利用率98.1%,同比提升1.0个百分点。新能源整体发电利用率继续保持国际先进水平。
分区域来看,西北地区弃风弃光进一步好转。新疆前三季度弃光率8.9%,同比下降6.9个百分点。弃光主要发生在南部的喀什、克州、阿克苏等地区。准皖直流输电工程投运、疆内电网补强工程投产将有利于促进上述地区新能源消纳。同时,新疆正在开展的发电侧储能电站建设试点等工作也将为就地消纳创造条件。
甘肃前三季度弃光率4.8%,同比下降 5.1个百分点。随着12月19日河西走廊750千伏第三回线建设投运,省内和跨省配置新能源能力也将进一步提高。
青海前三季度新增风光装机325万千瓦,居全国首位,由于本地负荷增长放缓和局部送出受限,限电有所增加,1—9月弃光率5.8%,同比增长1.8个百分点。
补贴困局
补贴不到位、开发企业融资困难、资金链难堪重负,导致光伏产业面临的连锁问题愈加严重。
全国人大代表陈康平曾指出,截至2018年底,可再生能源产业的补贴缺口已超1400亿元。据彭博新能源财经估算,如不采取其他措施,补贴赤字将在未来25年给项目持有企业持续带来压力。
国内对可再生能源补贴的资金来自对全国范围内销售电量所征收的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为缓解补贴资金困难,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自2006年征收以来,历经5次上调,从0.1分每千瓦时提高到1.9分每千瓦时,增长19倍。补贴资金缺口也水涨船高。2014年底,缺口140亿元;2015年底,缺口400亿元;2016年底,累计资金缺口突破600亿元;到2017年底,补贴缺口已达1000亿元,且如滚雪球般有越滚越大的趋势。
2018年,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能源安全与国家发展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能源经济系的联合课题调研指出,如果不大幅度调整现有补贴政策,以每千瓦风电和光伏发电年平均发电2000小时和1500小时、平均每千瓦时补贴0.2元和0.5元的保守数字计,届时年补贴资金将接近1600亿元,与当前中国近1500亿的财政扶贫资金旗鼓相当。再考虑到20年的补贴年限,中国在风电和光伏发电上的总补贴支出最保守估计将超过1万亿元。
可再生能源补贴不到位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正在改变着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
电站资产一度被看成企业稳定发展的“现金奶牛”,但2019年以来,新能源行业出售电站成为潮流,尤其是民营企业手中运行的大量电站资产,在补贴不能兑现的背景下,成了“烫手的山芋”。
近日,国家发改委再次发文回应政协有关可再生能源电价补贴逐步退坡机制建议的提案,在文中多次提到光伏政策相关内容,提出推动配额制尽快落地,正研究取消补贴后的支持政策等,希望通过市场机制缓解补贴难题。
平价拐点
531政策之后,今年也是首次全面实施光伏补贴竞价政策以及推进光伏发电平价上网项目建设。
2019年4月,国家发改委出台文件,明确了2019年光伏项目上网电价,政策核心是竞价。
为缓解补贴规模不断扩大之势,今年已有一批平价上网的光伏试点项目。2019年5月,共有16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能源主管部门向国家能源局报送了2019年第一批光伏发电平价上网项目名单,总装机规模14.78gw。后截全国又陆续备案的平价光伏项目达到约3.5 gw,辽宁、山东、河南等成光伏平价项目青睐的省份,已有一批项目正式开工。
与此同时,另有一批申报光伏项目申报了竞价补贴。
2019年5月,共有24个省份的光伏电站参与了此次竞价,竞价总规模约为26gw。其中贵州、山西、浙江,规模分别为3.88gw、3.1gw、2.33gw位居前三。竞价规模超过或者接近1gw的省份共有11个,包括河北、江苏、江西、广东、陕西、宁夏等。
此次“竞价”用有限的补贴总额,最大限度带动了新增装机,通过“竞价”节约了一半的补贴。除户用光伏单独的7.5亿补贴,参与竞价的22.5亿补贴将用于约26gw光伏竞价项目中;而如果不竞价,按照标杆电价执行,则入围项目需要的总补贴额约46亿元。
但由于2019年的竞价指标发放很晚,直到7月才完整公布了项目名单,对于国有企业来说,剩下不足5个月很难实现并网。据可再生能源专委会政策研究主任彭澎介绍,造成竞价指标拖延很重的一部分原因是新的标杆电价迟迟不出,本该2018年底出台的2019年光伏指导电价拖到了2019年4月30号才出,组织竞价要在新的指导电价基础上来进行,只能后延。
不久前,国家能源局发布了《2020年光伏政策征求意见稿》,提出2020年竞价项目配置工作总体思路、项目管理、竞争配置方法仍按2019年工作方案执行;平价项目可由各省级能源主管部门在落实接网、消纳等条件基础上自行实施。但暂未明确2020年度补贴总额、户用补贴额度分配以及竞价指导价和户用补贴强度。
电站易主,国资“接盘”
平价过程中,光伏产业利润率面临不可避免的持续下降,为保证持续的研发和技术创新,业内并购重组渐成常态。《2019中国光伏电站资产交易白皮书》的数据显示,2018年“531新政”之后,中国光伏电站资产交易规模达1295mw,交易金额则达到89.27亿元,是2017年9.02亿元交易金额的近十倍。
由于电价政策的调整,自2018年中起,上市光伏企业就面临着股价下挫、光伏产品价格大幅下跌的情势,同时受可再生资源资金补贴拖欠等多因素影响,金融机构对光伏领域的贷款支持更加谨慎。即使是前期融资难度相对较低的龙头企业,也纷纷反映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甚至遇到“抽贷”和“断贷”。
加之目前业内大量光伏电站都是通过融资租赁的模式开展,考虑到补贴拖欠的原因,租赁方一般给项目3年的宽限期,宽限期内,可以只还利息,不偿还本金。然而,2016年3月之后的光伏电站均未进入前七批目录清单,因此,2019年开始,这些电站面临还本付息的压力。
没有现金,只能卖电站了。
光伏“巨头”们成为出售方的代表,国有发电企业则成为了主要买家。
2018年以来,国有发电企业对光伏电站的收购规模超过了专业的电站运营商,收购占比超过40%。以协鑫新能源为例,2016年—2018年9月,该公司累计收购872mw的光伏电站,仅次于北控清洁能源。虽然其资产规模在近年来逐渐扩大,但资产负债率也一直处在超过84%的高位。到2018年末,其归母净利润同比减少39%,全年融资开支大幅增加59%。
2019年,协鑫新能源共出售了26座光伏项目公司的55%~100%股权,总规模1337mw,交易金额达到27.26亿元。在2019年对外转让的电站中,投资基金接盘了其中的绝大部分。
另一主力卖家——顺风清洁能源,在2019年4月发布公告称,公司正与若干潜在投资者,就可能出售中国境内合计约300兆瓦光伏电站的交易进行初步磋商,拟向一个或多个投资者出售这些太阳能电站的部分、全部或任何磋商协定的比例。
同年11月15日,该公司向中国核电出售490mw光伏电站,包含甘肃200mw、新疆130mw、宁夏110mw、河北50mw,总交易额为6.41亿元。根据公告,顺风清洁能源拟将出售的资产所得款用于偿还集团若干应付款项,包括现有贷款及利息、与发电业务有关的成本及建筑费用,以及补充余下的营运资金。
光伏巨头晶科电力的投资版图也发生了变化。据新京报报道,截至2019年10月,晶科电力退出宁夏晶科光伏发电有限公司、肥城市天辰光伏发电有限公司两家公司,央企中核入股。
该公司表示,退出上述两家公司系晶科电力基于未来的发展需要和战略布局考量,对资产布局进行适当的调整和优化。
此外,2019年10月以来,该公司又密集退出包括新沂宋山光伏发电有限公司、磴口县国电光伏发电有限公司、阿拉善左旗国电鑫阳光伏发电有限公司、土默特右旗国电电力光伏发电有限公司以及抚州市东乡区晶科电力有限公司在内的多家参股公司,改由一家晶科与国企合资的企业浙江浙晶能源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浙晶能源”)接手。
在入股后,浙晶能源即将这些公司股权出质给包括中信金融租赁有限公司、河北省金融租赁有限公司与华润租赁有限公司等具备相当实力的金融租赁公司。
不难看出,531之后的电站交易中,收购方均是国资背景企业。除国电投、三峡、中广核、中节能等传统光伏投资央企之外,华能新能源、中核集团、浙能等成为最近一年表现最活跃的收购方。
这些企业凭借着比专业电站运营商更强的融资能力进军光伏电站,以此弥补火电量价下降的空间,逐步实现从传统能源向新能源的转型。
以浙能集团为例,光伏新能源成为其近年来布局的重点。
浙晶能源公司工商信息显示,其股东为浙江新能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和浙江浙晶光伏股权投资合伙企业。而浙江新能企业管理有限公司的独资股东为浙江省新能源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浙江省新能源投资集团注册资本18.72亿元,旗下企业版图遍布西北、华东11个省、自治区。除接盘上述晶科电力的光伏发电公司,2018年9月,浙能集团还接盘了爱康科技位于新疆的503mw光伏电站,交易额为24亿元。
除了收购以外,国企也正在成为新增电站的“主力军”。
在2019年平价上网和竞价项目中,活跃在电站项目的民企仅剩晶科电力、正泰新能源、阳光电源、特变电工、通威、信义等几家公司。在2019年的最后一批应用领跑者中,仅有正泰、晶科两家民营企业,中标规模占比13%。
可以预见,一批国有企业凭借其雄厚的资金实力、低廉的融资成本,或将逐渐成为光伏电站的主力。